佐莎

（四）

　　馬斯坦古准將的伊修瓦爾政策成了他不斷向上攀升的功績，且為此，他時常必須來往東方司令部以及伊修瓦爾之間。

　　霍克愛上尉其實很不喜歡到伊修瓦爾，這讓她的眉頭整個都皺了起來。

　　她在士官學校最後一年來到伊修瓦爾前線、安排好狙擊地，看到敵人她卻扣不下板機。我為什麼可以殺這個人？她不斷這麼想。但是一旁的士官不停說：「開槍啊！你在等什麼？快開槍阿。」

　　所以她開槍了，只是之後的每一次射擊她都不敢細想。不然她會意識到自己在「殺人」這件事。所以嚴格說起來，這裡是她第一次殺人的地方。

　　雖然在整頓之後，伊修瓦爾這個地方已經變得略微不同，但她依然能在某個街角或是某個場景，想起自己開槍殺了哪個人。即便到了現在她仍然無法感到麻木。

　　「霍克愛上尉，幫我把這部分的資料整理好……」馬斯坦古倏地轉頭，才發現霍克愛上尉臉色蒼白，似乎不大對勁，但他想他知道是怎麼回事。

　　「妳要休息一下嗎，上尉？」

　　「不，我沒事。我會將這部分的資料整理好交給您。」

　　那種不舒服的作噁感讓霍克愛上尉每天都不禁倒數著回東方司令部的日子。

　　回程的火車上，霍克愛上尉難掩疲憊，歪著頭靠著窗，看看一旁的准將已經打起盹了。她從手袋中拿出一條毛毯為他蓋上，卻不小心驚醒了他。

　　他揉揉惺忪的眼：「我睡著了阿。」

　　「您還是休息一下吧，到了我會叫醒您。」

　　霍克愛上尉拉了拉從准將身上掉落的毛毯，卻並未注意到馬斯坦古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移動著。

　　「妳還好嗎？」

　　「還好，謝謝您的關心。」

　　馬斯坦古知道她的。

　　他將頭靠向椅背，卻悄悄從毛毯中伸出一隻手，抓住她的一隻手，輕輕地牽著。兩隻手在毛毯的掩護下看不出任何端倪，沒有人會知道這裡默默流動著的情感濃度到底有多少。

　　霍克愛對於上司過於大膽的行為感到一絲心驚。但她也不是沒注意到，在上次一戰之後，馬斯坦古變得更加沉不住氣。以前她偶爾會制止他，可是他本身也很知道分寸。身為直屬上司和下屬，逾越的感情對他們的未來百害而無一利。

　　她悄悄地想把手抽回來，此舉卻讓馬斯坦古把手握得更緊，她也只能由著他，否則過激的動作反而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馬斯坦古打量著莉莎霍克愛一頭颯短的金髮，短髮反而將她的五官顯得更立體。耳垂的兩隻珍珠白耳環閃爍著內斂的光澤，就如她本人的氣息一般。但不管是長髮還是短髮，都無損她的美麗。馬斯坦古知道，她還在士官學校的時候，就已經有許多同期的男生會紅著臉跟她說話。到東方司令部後，對她示好的男性更不在話下。

　　雖然人們常說馬斯坦古准將風流成性、愛慕者眾多，但霍克愛的受歡迎卻老是被人刻意忽略。他想，他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今天拿到鋼仔寄來的信。」

　　莉莎霍克愛轉頭望著他的上司，滿臉疑惑。

　　「他要結婚了，他邀請我和妳一起去參加他的婚禮。」

　　「這樣啊。」莉莎霍克愛笑笑，「真是恭喜他們。」

　　「簡單的幸福真是令人羨慕阿。」馬斯坦古誇張地嘆了一口氣。

　　霍克愛上尉只是沉默。越簡單的幸福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就越困難。

　　她故意回著：「准將也可以擁有這樣的幸福啊，上次街角那個漂亮女孩不是就很不錯嗎？」

　　馬斯坦古一臉錯愕，然後挑挑眉知道千萬不可以小看莉莎霍克愛的伶牙俐齒。

　　「可是阿，上尉，妳知道如果每天都有一個美女跟在身邊，什麼樣的女孩我也都看不上阿。」

　　「您是在說那個每天都阻撓您和漂亮女孩講電話的凶巴巴副官嗎？」

　　馬斯坦古終於忍不住嘻嘻地笑了出來。

　　「上尉，我覺得凶巴巴的女孩子最可愛了喔！」

　　真是無賴！但是霍克愛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有這樣的上司不伶牙俐齒都不行。

  　「這絕對不是你摸魚偷懶的好理由，准將。」

　　羅伊馬斯坦古緊緊握了一下莉莎霍克愛的手，然後無奈地笑著。　　

　　或許一般人簡單的幸福對他們來說太難，但跟自己珍惜的人默默牽著手看著對方微笑的幸福，這樣的幸福能不能短暫擁有，就這樣就好……羅伊馬斯坦古不禁這麼想。

　　他們曾經將背後託付給對方，他們也曾經在理想破滅後扶起對方繼續前行，但是羅伊馬斯坦古知道，比起這些更讓他深刻覺悟的，是他們在人造人一戰之後與死神擦神而過的那個瞬間。他比誰都更害怕失去她。

　　雖然莉莎霍克愛從來沒說，但是簡單的幸福，他給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