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天休假過後，霍克愛中尉正式回到東方司令部工作。
普雷達、菲利和法爾曼一看到中尉回到工作崗位，除了欣喜還大大鬆了一口氣。
「雖然這麼說真的很對不住阿，但是中尉，幸好您真的回來了。」
霍克愛中尉歪著頭苦笑了下：「不是大佐又一天到晚摸魚吧？」
「大佐最近也逮不到機會摸魚阿，最近真累翻了。」
語畢，馬斯坦古大佐便從外頭走了進來，看看時間，比平常上班還要早一些。
「中尉，歡迎回來啊。」大佐笑了笑。
身為與他最親近的副官，霍克愛中尉輕易捕捉了上司的疲態。方恢復視力的他想必是不能如此操勞的，但照顧自己和回到東都負責伊修瓦爾一地重建的事情，肯定是把他累壞了。
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把辦公雜物整理好後，旋即便投入工作中，並來到大佐身邊將文件整理分類並掌握了最近的數個會議以及行程。看來很快叫的就不是大佐，而是准將了。
一上午的忙碌過後，霍克愛中尉輕悄悄地為大佐遞上一杯咖啡。
他皺了皺眉，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這不是東方司令部的咖啡吧？」
語畢，其他三位同僚都聞之色變。
「我差點都忘了我們回到咖啡有夠難喝的東方司令部了。」普雷達說。
沒想到霍克愛中尉搖搖頭：「這是我自己的咖啡。」
大佐聽聞，拿起啜了一口，輕輕笑著：「沒想到中尉對咖啡還挺有研究的。」
接著，每個人的桌上都貼心地放上一杯剛煮好的咖啡，頓時整間辦公室瀰漫著濃濃地咖啡香。
本來愁雲慘霧的辦公室瞬間灑進一道陽光。
「果然這個辦公室還是要有霍克愛中尉才行阿。」
「霍克愛中尉真是體貼呢！」
倒是霍克愛中尉一句話都沒有回應，又慢慢來到大佐身邊收拾起一旁的文件。馬斯坦古看著這個特意抽空慰勞同袍的副官，也停下了手邊的工作。
他低語一般地悄悄說道：「我都不知道中尉也喜歡喝咖啡呢。」
中尉沒有回應。
兩手攏著整理好的文件，原本凌亂的辦公桌瞬間變得井井有條。
馬斯坦古喜歡喝咖啡，甚至可以說是對咖啡有些挑剔。如果有時間摸魚的時候，他會替自己沖一杯咖啡，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因為東方司令部的咖啡總是令人不敢恭維。
到中央司令部後，偶爾傍晚時，霍克愛中尉會替他沖一杯提神，但他們在中央任職的時間也不算長。
「大佐不是曾經在巷口那兒買了咖啡嗎？」良久，霍克愛中尉才沒頭沒腦地低語了一句。
沒想到霍克愛中尉若無其事地拋出一句話，卻讓馬斯坦古大佐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已經是前一次在東部任職的時候了，有一回他們一起到街上視察時，他實在耐不住疲累，就在巷口買了一次咖啡。為了怕中尉究責於他身著軍服卻於上班時間溜去買咖啡，他決定也買一杯給中尉。大概就是那時候他曾經抱怨似地說過類似：「如果在司令部也能喝到這樣的咖啡就好了啊。」的話，被她牢牢記在心裡了吧。
思及此，馬斯坦古忍不住輕輕勾起嘴角。
「妳都沒反應我還以為妳不喜歡。」
「很好喝呢。」她語音方落，便抱著一疊公文推門而去。
這讓馬斯坦古想起在上伊修瓦爾戰場前，他常常到霍克愛師傅家研讀資料。那時候師傅已經不在人世了，所以為他開門的總是師傅的女兒，莉莎‧霍克愛。
莉莎霍克愛是一個話雖不多，但十分體貼溫柔的女孩。
他是一個一專注就容易忘了時間的人，常常一看資料就錯過了用餐時間，但莉莎霍克愛卻從來不曾喊他吃飯，卻會在他不好意思地發現錯過用餐時間、走出房門之時，直接告訴他：「來吃飯吧。」然後陪著他一起用餐。
他們鮮少有共同的話題。
他偶爾揀一些研究的成果、師傅的瑣事給她聽，她則會分享一些在學校發生的事情。雖然都搭不上什麼線，可氣氛總是融洽。最重要的是，他總是能發現這個女孩會將他不經意講過的事情牢牢記在心上。
哪道菜很好吃、他喜歡什麼食物、曾經認識什麼人……諸如此類的小事情，都能在下次開飯或是下回談話中，毫無困難地實現、順利串聯起來。
最後一次告別時，是他考上國家資格沒多久後的事情。
他腦中時不時浮現莉莎霍克愛將外衣脫下、裸著背把煉金術符號給他看時，他倏地就懂了師父說的：「我的女兒就拜託你了。」這句話。
但他極可能被派上戰場，然後再也回不來了。
他很想對她說：「我會再回來的，莉莎。」但是欲言又止。只請她好好保重。
他承認那時候在戰場上，他聽到休斯提到自己的女朋友，說道：「你又怎麼樣？就沒有一些……」時，腦中浮現的是那個有著一頭颯短金髮，赭紅眼瞳，總是溫柔的那個女孩。雖然他知道有些承諾做不到就給不了。
「您還記得我嗎？」
「怎麼可能忘掉……」怎麼可能忘掉。
那個有著殺人兇手眼神的軍人，還是師傅家中那個溫柔的女孩，莉莎霍克愛嗎？
他的疑惑和自責，曾經佔滿他的胸口，久久難以消散。
她卻不曾怪罪他。莉莎霍克愛是一名優秀的軍人、高明的狙擊手，並依照自己的意志穿上軍服，成為他的副官，立誓追隨他。
有些事情就算會隨時間改變，但有些東西，卻是恆久存在、改變不能的。
馬斯坦古看著收發文件回來的副官，過去和現今的疊影，讓他一時忘了自己到底在哪一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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